当许鸢考虑是在此待些时日,还是立即收拾细软跑路时,玄天宗迎来了一件麻烦事。作为圣女的她理所应当,莫名其妙的接下了这活。

 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,许鸢和一群女修们正在榕树下聊天。突见一高一矮两人火急火燎的朝她们奔来,两人一身青衣,体态不仪,一看就不是玄天宗的人。闻女修言,他们是夷山的剑宗弟子。

  那矮个儿见到上官清就慌得不行,扑咚一声朝她行了个大礼,结巴道:“圣..圣女大人…”

  许鸢欲去扶他,却被陡然出现的萧即初截先了去。

  矮个儿抬头见是萧即初,欢喜地喊了声:“六师兄?!”

  那恳切的劲儿,似傻丈夫见了美娇娘般,只是这个美娇娘美则美矣,性格不行。

  随后高个儿赶上来,三个人围成一团,视她为空气。

  许鸢的手抬了抬,又尴尬的放下。

  一群傻叉x x x

  咒骂间一阵尖叫声突起,紧接着嘈杂的声音传来,连带着人群也蜂涌了进来。又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以不寻常的速度朝着人群奔来,而它身后数条白练则以更快的速度截去它的方向,咫尺间拉扯。

  众人皆屏住呼吸,许鸢下意识的捏紧了袖子。在一阵又一阵惊诧声中,怯生生的声音突地响起:“练心师姐!”

  沈练心仿若从天而降,许鸢想去看她的脸,却被人群挡住。又见她腾空跃起,手中的白练不断的飞舞缠绕。黑糊糊的怪物不停的扯断她的白练,而白练又从她的手中不断生长,越集越密,四散开来,从各个方向朝着怪物包裹而来。随后,沈练心左手持白练,右手持剑,剑附灵力,白练收紧,怪物就像包粽子似的被包在里面。

  许鸢这才得以见她真容,挑眉细目,清丽肃言,有股冷如冰霜的气韵。

  还待再品,一股腥臭的气味就席卷了整个里院。

  “它自爆了”矮个儿道。

  “哦呦,我们小川川都知道这个啦!”高个儿不适宜的调笑,引的四周鸦雀无声,空气凝固。

  “无忧师兄....”

  沈练心冷淡的看了他们一眼,手臂轻抬收回了白练,那怪物在一团黑雾中逐渐化成人型,白练褪去,只留下一片片模糊血肉,皮肤早已不在。

  许鸢忍不住朝前看了一眼,顿觉胃酸阵阵,隔夜的东西都差点呕了出来,忙捂住嘴问:“这是...”

  “圣女大人,夷山近几年最大的‘尸俑案’您没听说过?”江无忧这话说得颇为阴阳怪气,怪不得和萧即初同宗。

  许鸢端庄的笑了笑:“确实未闻。”

  萧即初帮腔道:“四师兄这是不知,圣女大人日理万机,哪会对这种小事挂心。”

  江无悠挑眉看了两人一眼,意味深长的说了句“哦”又指着这剧腐烂的尸体道:“其实啊这些人早便是死尸了,被人用皮造俑,假活了。”

  有人插话道“这是谁干的?”

  “废话,当然是魔修干的!”

  许鸢暗翻了个白眼,心道:好事都是你们正派干的,坏事都是我们干的!

  江无忧真翻了个白眼:“我说诸位能不能搞清楚重点?”

  沈练心在一旁终于开嗓:“这是夷山的第十一案,死尸被剥皮换上新皮囊,被施以邪术受控于御尸人,尸俑仅有尸体生前最后一刻的意识,但力量是人的数倍,善于变化,周身有毒,不难分辨,却难控制。”

  许鸢想了想问:“害人吗?”

  沈练心答:“不曾听说。”

  许鸢若有所思:“那倒还好。”

  萧即初却疑惑的看着沈练心,问:“它不伤人的话,为何又要去控制它?”

  江无忧接话道:“六师弟这就不知道了吧。它不害人,但它恶心人啊!这东西可不止在夷山出现,山下夷城也是重灾区,那群老百姓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,光是看见就吓死了。主要是,陈年老尸不时被挖出来做成尸俑,闹的人心惶惶,不得安宁。”

  “人死都死了,变成什么有区别吗?”说话的是位妙龄少女,弯眉杏目,说起话来嘴角上扬,露初小小梨涡,讨喜可爱,一身淡紫衣裳更显的鬼马精灵。

  她继续道:“你们追着鞭尸,和将尸体做成尸俑的人,有什么不同吗?”说着她朝着沈练心看过来。

  见沈练心不作回应,众人便开始小声嘀咕起来。

  “周灵又口吐狂言了!”

  “又是她,说的什么东西?!”

  周灵闻声一个侧目,邪笑问:“又与你何干?”

  “奇月!”

  两个字打断了周灵指间的动作,她转了转手指,收了‘无影尾’,朝着来人身后走去。

  众人皆拱手礼行“义谦君。”

  来人便是齐云周慎。

  眼看一群青的白的棕的围成了好几个圈,最少的也有两三个搭在一起,热聊不断。

  有够八卦,实是无聊。许鸢现下只想去夷城溜达溜达。

  话说,尸俑经常出没于夷山和夷城,如果许鸢猜得没错,夷城现在估计已经沦陷了。

  但她没猜到的是,萧即初也动身了。

 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。

  在夷城的酒楼里打了照面。

  萧即初见到许鸢时,先是一脸诧异,随即拿剑就要走。

  却被她拽住了下摆。

  她虽是两个指头捻着,却用了十成的力道,萧即初愣是扯了两下也没扯开。

  许鸢似是听道他咬牙切齿的腹语:“你做甚!”

  “那个…有没有银子......来的急忘带了。”许鸢挠了挠头。

  她这个囚神山铁面子,哪知道出门在外还要凭票子。难得碰上熟人,只得装傻充愣,现下还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吗?

  萧即初果然阴阳的笑起来,继续用腹语对她道:“圣女不知道吃饭是需要钱的吗?还是说圣女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?”

  许鸢内心狂骂,面上沉着:“吾知道,只是此番急切。”

  萧即初疑看了她一眼,突然发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  什么知道不知道?许鸢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但只能摆着姿态,故弄玄虚道:“你不也知道?”

  但好像又让她蒙对了。

  只见萧即初摇了摇头,哼笑了两声,搁剑而坐。随即吩咐店小二道:“小二,鸡一只,鱼一条,小菜随便来几个,再倒两碗水来。”

  这意思就是请她咯,许鸢会了意,毫不客气的坐到他身边。

  很快菜就上满了,堆满了一桌。

  很久都没有吃上大鱼大肉的许鸢不禁的想起了以前的日子,莫名的想流泪。又想到萧即初竟然能不计前嫌请她饱餐,又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了,便想招呼他好生吃喝。刚欲抬手就见他悠闲的喝起茶来,这幕有种说不上来的雅致。好似湖中央搭了座小亭,亭中放着圆木小案,案上沏着浓香碧螺,萧即初正端坐在案旁细细品尝……

  不得不说,他只要不动不动就冷着脸,说阴阳话,其实并不让人讨厌,看着也确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。酒足饭饱的许鸢托着腮想。

  “看什么?”

  萧即初的视线扫来,许鸢突地一怔,暗骂自己怎会被美色所惑?要知道,多的是人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遂摇头道:“没什么。”

  “没什么就赶紧吃,吃完就走。”

  “好—”许鸢背着他耸了耸鼻子,又噎了几口,欲站起来同他一起离开,却又被按坐了下去。

  “等一下。”

  许鸢顺着萧即初的目光看到了一行人。

  听他们七嘴八舌道:

  “也不知道倔娘子怎么样了?”

  “真是个可怜的女人。”

  “她也是疯了,人都死这么久了,还悬棺做什么呢!”

  “现在尸骨无存了,连个念想都没了。”

  “可不是,太惨了!”

  ......

  果真被她猜对了,许鸢和萧即初短暂对视,转头朝这行人中最滔滔不绝的那位问:“这位兄台,倔娘子怎么了?”

  那人问道:“你不是夷城的人吧?”

  许鸢点头道:“嗯,方从玄天宗下来”

  “什么?玄天宗?”

  瞬时,尖叫声起:“啊啊啊啊玄天宗的仙长!”

  许鸢被吓得一个激灵,直摇手“不不不...”

  现下不承认还来得及嘛?

  这行人哪还听得她说什么,男女老少齐齐朝她蜂拥而来,仿佛她就是那悬崖中的一颗救命稻草。

  “仙长,你可终于来了....”

  “你可要救救我们....”

  许鸢被逼近的都要与人面贴面了,她下意识的伸手将最近的那张脸推远了几分,假笑道:“好说好说,后退后退。”

  顺道瞥了一眼萧即初,他倒是好,抱着胳膊冷眼观戏,事不关己高高挂起。

  “仙长,你可要救救云儿啊!”一女子挤进了人群,说着说着眼里流下两行清泪“也就是倔娘子,她是我的妹妹。”

  “???”

  看来众人并不知晓。

  许鸢让她坐下,又强调的问了一遍“倔娘子,云儿?是你的妹妹?”

  女子泪眼婆娑的看着许鸢,抽泣道“是的仙长!”

  旁人问:“段小姐你怎么还有个妹妹?”

  “大家有所不知,云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。”

  “这....”众人皆是目瞪口呆。

  家境清寒的林家娘子怎么会是顶顶有名的段家千金呢?夷城几乎无人不晓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吧?县官祖家三代受命案牵连,死的死,伤的伤,唯独剩下一独子还是个病秧子。手无缚鸡之力,连谋生的文考都不允参加,自一年因身份落榜后便大病了一场,此后只能以药度日。

  话说林郎这人大家更是了解,从小就聪颖非常,性格开朗,待人宽厚。长大了更是有才有貌,人人口中的别家孩子。可世事无常,谁又料到横生变故,夷城的青年才俊一朝沦为新乞,可怜可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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