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，有且仅有祝成标和孟云达能听到韩非的声音。
虽然麦克风已经摘了，但韩非以完全牺牲隐私为代价戴上的隐形耳麦也够用了，甚至声音传到祝成标那边时还非常清晰。
这头，韩非和狗头军师祁清漪还在海上慢悠悠漂着，一边漂一边商量如何应对。
而另一边。
祝成标看着孟云达，不语，只是一味暗示。
孟云达接收到了他疯狂挑眉的意思，战术喝茶，不想答应。
“老孟啊，你看，我在娱乐圈里唯一的人脉也就是你了。”
“韩非这孩子愿意帮我们市局跑这趟节目，也是冒了很大风险，而且他是不是还帮你们拉了俩大客户来着？天问，还有那个许氏地产，这对你们川南台的支持多大啊，是不是！”
见势不妙，祝成标苦口婆心，嘴巴一张就是劝。
孟云达也只是一个劲地呵呵笑。
要按祝成标这么个歪屁股算法的话，那韩非对川南台的贡献可就大得没边了。
天问的投资，细算下来确实跟韩非有关。
韩非跟祁清漪关系不错，而祁清漪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里自己却不知具体内情，寇红缨和祁为良这两口子愿意投资，嘴上说起来似乎是想入场娱乐圈，但说穿了，还不是想砸钱多护着点自家宝贝闺女？祁清漪沾上无双的事情就跟沾了屎没区别，如今上了节目，就算家里保护得再好，总归还是不放心的。
以那两口子的层级，不可能是傻子，投资当然是奔着钱去的，可是能投的项目那么多，为啥偏偏他们就要投川南台，为啥偏偏要奔着无双去呢？要是天问真铁了心想进娱乐行业捞一笔的话，哪里会等到现在。
这笔投资自然是跟韩非有关系，算是因他而来，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由于祁家爱女心切。
现在可倒好，祝成标这嘴巴一张就直接归功于韩非了，什么道理！
许氏，那就更不用说了！
人家许庆安和舒怡夫妻俩，劈腿出轨闹离婚，扯上了赵明涛，然后许庆安的爹妈为了给他出口恶气，怒而投资《亲友》这节目，把许少爷送进来大搞修罗场，这特么跟韩非有关系么？！
孟云达战术喝了半天水，眼瞅着祝成标还在对面阿巴阿巴的，非要跟他掰扯劝告，他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，只能放下茶杯，清清嗓子开口。
“老祝啊，你说的我都理解，都明白，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。”
“你要说是为了案子，那我和节目组肯定是全力配合，你要啥我给安排啥，反正网J那边你打过招呼了，出啥事都不算大事，对吧？就光说今天吧，今天舒怡溺水这件事，如果放在我们川南台其他节目里发生，这节目基本上就录不下去了，节目组上上下下全部都得问责。”
“你说要继续，即便知道了那个谁，噢，任拓，他嫌疑很大很危险，还是要录，而且要让韩非孤身下海犯险，韩非要真出事，我这位置绝对得换人，这是天大的丑闻！”
“即便这样，我还是同意了。因为这是你们官方办案需要，而且也经过了韩非本人同意，就算出什么事，他不怕丢命，我也不能怂。”
“可现在你要让我帮韩非去进行他个人的舆论操作，这是不是有点偏了？”
“这跟案子没关系，也不是我懒、不想处理。你不是业内的人，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有多少。”
“韩非跟他公司的经纪约即将到期，这没错，可即将到期并不意味着已经到期，他的合同还握在环星娱乐这个公司手里，我说难听点，这仗很难打，也没必要打。”
说到这里，孟云达再次喝了口茶，叹息一声，缓缓继续讲：
“你知道经纪约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“对于普通艺人而言，这是一个约束，是分成方案，是公司需要对艺人尽到的义务，以及艺人在合约期间的责任。但韩非的合同不一样，他签得早，成名也早，他那合同我说难听点就是个卖身契！”
“环星娱乐在业内风评本来就很差，当然，是因为有韩非这样的倒霉蛋前赴后继蹚出血路，外面的人才知道这公司有多坑，他算是第一批受害者了。我们都听说过环星的做派，不拿艺人当人看，一有黑料，上层动辄就是打骂霸凌，言语和肢体上都有，但这都不是最恶心的。”
“最恶心的是，像韩非这样签了卖身契的艺人，他们连自己认证过的社交账号都拿不到，所有的发言都是由工作人员代发。这意味着，如果他想打舆论战反击，必须先有一个外部公认是他的小号，然后再用那个账号发言，又或者是借用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朋友的账号代发，否则就做不到。”
祝成标听了半天，终于从一堆自己全然不了解的东西里提取了关键词。
他皱眉：
“你是想说，刚才韩非和祁清漪商量的一切，都必须建立在能拿到韩非账号这个基础上，但是因为他合同和公司的原因，这账号现在拿不到，所以你不愿意答应帮忙？”
孟云达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
“是，也不全是。”
“就像你之前给韩非吃定心丸的时候所说，他的经纪人梁超杰已经被收编成了污点证人，而且我们还适当地给了好处，现在我说往东他应该就不敢往西，韩非对外的所有认证账号，他都是能登陆的，所以这个倒是还好说。”
“以梁超杰现在的状况，即便我们直接让他帮忙处理韩非的舆论问题，恐怕他都不会拒绝。”
“问题在于，环星知道韩非的账号在梁超杰手里，刘双城在环星也有相当的话语权。”
“假如，我说假如啊，我找梁超杰要了账号和密码，登陆之后说自己是韩非的工作人员，因为他正在上节目，所以先用韩非的账号替他澄清，那么给韩非泼脏水的人，也就是刘双城他们会怎么想？”
“刘双城的第一反应，一定是去找环星，甚至直接找梁超杰这个经纪人问个清楚。”
“到时候，你打算让梁超杰怎么解释？”
“除非你准备这么早就放弃梁超杰，能找到一个比他还清楚内幕消息的人，否则我不建议使用这个方案，实在是可以但没必要的选择。”
祝成标感觉自己CPU已经快烧干了。
他两眼发直，愣愣地盯着孟云达，后者对他的表现并不意外，还很自在地继续嘬茶喝，似乎早就知道这老伙计听完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能做到市局局长的位置，祝成标当然是聪明的。他本就是从基层干上来的，多年的刑侦生涯让他具备相当程度的敏锐，只不过，想弄明白娱乐圈里这些弯弯绕绕，光是人精还不够，还得要对业内知识有一定了解，否则就算你祝局长被扔进横店的群演堆里，也得吃几天亏挨几次骗才能开始赚钱。
孟云达跟他年纪相当，但孟云达怎么说都是将川南台发展至今的大功臣，对炒作、经纪公司、舆论操纵这些手段了如指掌，而祝成标却相当于在从头学习一个行业的内部规则，当然会感觉脑子烧得慌。
没过多久。
终于从这种业内潜规则里缓过神来的祝成标，才呼出一口气，咕嘟咕嘟将茶杯里的水全给喝了个干净。
直到那一杯凉透的茶入肚，他才感觉自己稍微降了点温。
祝成标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，斟酌着沉吟道：
“我说过，在业内操作这方面，我完全信任你，而且看样子韩非也很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。”
“所以，具体要怎么搞，我听你的，韩非和祁清漪那俩小年轻，肯定在这方面比不过你，他们那只能算是商量，提出想法，最终如何操作，我想听听你的意思。”
孟云达面露难色。
思索半天，他才叹道：
“老祝，这事情真要下力气下手段的话，其实也不难解决，我需要的是理由，原因。”
“我手里专门养了一批水军，这几天也已经下过场了，在某些聊八卦的地方散布刘双城的黑料，点他几下，让他急眼，如今也奏效了，他搞这些动作已经可以说是急得自乱阵脚。”
“但，是因为他先对我们川南台和节目组动手脚，我才反击的。韩非这件事也同理，我交代的时候，底下的人也需要一个路数，往哪个方向引导、话术如何选择、最后需要呈现出一个什么效果，这都是要策划的。”
“这些你不会搞，我也不可能逼着你做方案，我只需要你告诉我，为什么你一定要帮着韩非澄清黑料？”
“这些年来，韩非被黑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，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，对方手里要是没什么大实锤，这些东西散布出去根本就对他没影响，他的风评早就是一片废墟，没地方可塌房了，退一万步说，就算真的要澄清，等案子结束之后你再澄清不行吗？”
“到时候你们发蓝底白字通告，夸川南台配合调查的同时，再顺带着捎上韩非的名字，这哪里还需要多余的澄清啊，大家一看他帮了官方做事，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嘛！”
“你着急忙慌的非得现在搞，是图啥啊？”
祝成标默然不语。
孟云达所说，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看，确实是一点毛病都没有，而且合理得多。
可他要怎么说呢？
连祝成标自己，一时半会都说不清楚为什么。
“老孟，有些事情我不能说，只能选择性地告诉你一点。”
良久，祝成标搓了搓脸，捂着额头、盯着地板缝，表情有些木然地开口：
“我是在这个案子里才真正认识韩非的，但实际上，我很多年之前就已经见过他。”
“我对不住他，我和老秦这一堆人，都对不起他们家。”
“你刚才说的句句在理，我知道等案子结束之后再替他做澄清肯定更有效，也不耽误什么，理智上我也觉得你这个方案没有任何问题，可是情感上，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韩非这孩子，他可能并不在意自己被泼脏水，这次跟祁清漪讨论解决方案搞这么起劲，大致原因我猜到了，是因为他担心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家里人，就像他刚上节目的时候，那个主持人阴阳暗示了两句，就导致他妹妹的事情被翻出来。”
“既然他这么在意，我觉得我也应该帮他解决好。”
“有件事情我也不瞒着你，老孟，韩非进入我们市局的报告已经提交上去了，上面也批复给盖了章，他现在只是个顾问，但等结案后，他就会正式进编，所以在某种意义上，他被泼脏水，等同于给穿这身衣裳的人都泼了一盆脏水。”
“我这样说，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吧？”
孟云达愕然。
这回，CPU烧坏的人从祝成标变成了他。
韩非居然已经进入编制了？
这他妈什么时候的事情啊？怎么之前祝成标瞒得那么死？！
本来孟云达是有心理准备的，毕竟韩非能参与这么重大的案子，肯定是有个身份在，但他之前一直以为韩非是个被官方收编的线人，或者本就是韩非举报的。
很简单的逻辑，陆思源跟韩非有仇，韩非手里一旦有了陆思源的什么确凿犯罪证据，举报简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，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立场上的绝对干净，官方才会如此信任他。
结果，现在祝成标告诉自己，他这么信任韩非，是因为韩非已经算是长山市局的人了？
这尼玛什么乱七八糟的！！！
孟云达：“……”
他气得脑袋上都突地冒出几根青筋，咬牙切齿：
“这么重要的事情，你个老小子居然一直瞒着我？！”
“你早告诉我韩非是你们官方编制内成员，我特么还废话那么多干啥！”
祝成标一脸问号：
“啊？”
“你意思是，现在你愿意帮韩非搞舆论方面的问题了？”
孟云达腾地一下站起身，怒道：
“我不搞也得搞！”
“他要是在我们台的节目里被黑，等他身份披露，我岂止这位置坐不稳，老子都得到你们这儿来喝茶！”
“你个老登，下次这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直接说？”
“走了走了我他妈现在就回去安排！”
虽然麦克风已经摘了，但韩非以完全牺牲隐私为代价戴上的隐形耳麦也够用了，甚至声音传到祝成标那边时还非常清晰。
这头，韩非和狗头军师祁清漪还在海上慢悠悠漂着，一边漂一边商量如何应对。
而另一边。
祝成标看着孟云达，不语，只是一味暗示。
孟云达接收到了他疯狂挑眉的意思，战术喝茶，不想答应。
“老孟啊，你看，我在娱乐圈里唯一的人脉也就是你了。”
“韩非这孩子愿意帮我们市局跑这趟节目，也是冒了很大风险，而且他是不是还帮你们拉了俩大客户来着？天问，还有那个许氏地产，这对你们川南台的支持多大啊，是不是！”
见势不妙，祝成标苦口婆心，嘴巴一张就是劝。
孟云达也只是一个劲地呵呵笑。
要按祝成标这么个歪屁股算法的话，那韩非对川南台的贡献可就大得没边了。
天问的投资，细算下来确实跟韩非有关。
韩非跟祁清漪关系不错，而祁清漪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里自己却不知具体内情，寇红缨和祁为良这两口子愿意投资，嘴上说起来似乎是想入场娱乐圈，但说穿了，还不是想砸钱多护着点自家宝贝闺女？祁清漪沾上无双的事情就跟沾了屎没区别，如今上了节目，就算家里保护得再好，总归还是不放心的。
以那两口子的层级，不可能是傻子，投资当然是奔着钱去的，可是能投的项目那么多，为啥偏偏他们就要投川南台，为啥偏偏要奔着无双去呢？要是天问真铁了心想进娱乐行业捞一笔的话，哪里会等到现在。
这笔投资自然是跟韩非有关系，算是因他而来，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由于祁家爱女心切。
现在可倒好，祝成标这嘴巴一张就直接归功于韩非了，什么道理！
许氏，那就更不用说了！
人家许庆安和舒怡夫妻俩，劈腿出轨闹离婚，扯上了赵明涛，然后许庆安的爹妈为了给他出口恶气，怒而投资《亲友》这节目，把许少爷送进来大搞修罗场，这特么跟韩非有关系么？！
孟云达战术喝了半天水，眼瞅着祝成标还在对面阿巴阿巴的，非要跟他掰扯劝告，他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，只能放下茶杯，清清嗓子开口。
“老祝啊，你说的我都理解，都明白，但是我也有我的难处。”
“你要说是为了案子，那我和节目组肯定是全力配合，你要啥我给安排啥，反正网J那边你打过招呼了，出啥事都不算大事，对吧？就光说今天吧，今天舒怡溺水这件事，如果放在我们川南台其他节目里发生，这节目基本上就录不下去了，节目组上上下下全部都得问责。”
“你说要继续，即便知道了那个谁，噢，任拓，他嫌疑很大很危险，还是要录，而且要让韩非孤身下海犯险，韩非要真出事，我这位置绝对得换人，这是天大的丑闻！”
“即便这样，我还是同意了。因为这是你们官方办案需要，而且也经过了韩非本人同意，就算出什么事，他不怕丢命，我也不能怂。”
“可现在你要让我帮韩非去进行他个人的舆论操作，这是不是有点偏了？”
“这跟案子没关系，也不是我懒、不想处理。你不是业内的人，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有多少。”
“韩非跟他公司的经纪约即将到期，这没错，可即将到期并不意味着已经到期，他的合同还握在环星娱乐这个公司手里，我说难听点，这仗很难打，也没必要打。”
说到这里，孟云达再次喝了口茶，叹息一声，缓缓继续讲：
“你知道经纪约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“对于普通艺人而言，这是一个约束，是分成方案，是公司需要对艺人尽到的义务，以及艺人在合约期间的责任。但韩非的合同不一样，他签得早，成名也早，他那合同我说难听点就是个卖身契！”
“环星娱乐在业内风评本来就很差，当然，是因为有韩非这样的倒霉蛋前赴后继蹚出血路，外面的人才知道这公司有多坑，他算是第一批受害者了。我们都听说过环星的做派，不拿艺人当人看，一有黑料，上层动辄就是打骂霸凌，言语和肢体上都有，但这都不是最恶心的。”
“最恶心的是，像韩非这样签了卖身契的艺人，他们连自己认证过的社交账号都拿不到，所有的发言都是由工作人员代发。这意味着，如果他想打舆论战反击，必须先有一个外部公认是他的小号，然后再用那个账号发言，又或者是借用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朋友的账号代发，否则就做不到。”
祝成标听了半天，终于从一堆自己全然不了解的东西里提取了关键词。
他皱眉：
“你是想说，刚才韩非和祁清漪商量的一切，都必须建立在能拿到韩非账号这个基础上，但是因为他合同和公司的原因，这账号现在拿不到，所以你不愿意答应帮忙？”
孟云达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
“是，也不全是。”
“就像你之前给韩非吃定心丸的时候所说，他的经纪人梁超杰已经被收编成了污点证人，而且我们还适当地给了好处，现在我说往东他应该就不敢往西，韩非对外的所有认证账号，他都是能登陆的，所以这个倒是还好说。”
“以梁超杰现在的状况，即便我们直接让他帮忙处理韩非的舆论问题，恐怕他都不会拒绝。”
“问题在于，环星知道韩非的账号在梁超杰手里，刘双城在环星也有相当的话语权。”
“假如，我说假如啊，我找梁超杰要了账号和密码，登陆之后说自己是韩非的工作人员，因为他正在上节目，所以先用韩非的账号替他澄清，那么给韩非泼脏水的人，也就是刘双城他们会怎么想？”
“刘双城的第一反应，一定是去找环星，甚至直接找梁超杰这个经纪人问个清楚。”
“到时候，你打算让梁超杰怎么解释？”
“除非你准备这么早就放弃梁超杰，能找到一个比他还清楚内幕消息的人，否则我不建议使用这个方案，实在是可以但没必要的选择。”
祝成标感觉自己CPU已经快烧干了。
他两眼发直，愣愣地盯着孟云达，后者对他的表现并不意外，还很自在地继续嘬茶喝，似乎早就知道这老伙计听完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能做到市局局长的位置，祝成标当然是聪明的。他本就是从基层干上来的，多年的刑侦生涯让他具备相当程度的敏锐，只不过，想弄明白娱乐圈里这些弯弯绕绕，光是人精还不够，还得要对业内知识有一定了解，否则就算你祝局长被扔进横店的群演堆里，也得吃几天亏挨几次骗才能开始赚钱。
孟云达跟他年纪相当，但孟云达怎么说都是将川南台发展至今的大功臣，对炒作、经纪公司、舆论操纵这些手段了如指掌，而祝成标却相当于在从头学习一个行业的内部规则，当然会感觉脑子烧得慌。
没过多久。
终于从这种业内潜规则里缓过神来的祝成标，才呼出一口气，咕嘟咕嘟将茶杯里的水全给喝了个干净。
直到那一杯凉透的茶入肚，他才感觉自己稍微降了点温。
祝成标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，斟酌着沉吟道：
“我说过，在业内操作这方面，我完全信任你，而且看样子韩非也很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。”
“所以，具体要怎么搞，我听你的，韩非和祁清漪那俩小年轻，肯定在这方面比不过你，他们那只能算是商量，提出想法，最终如何操作，我想听听你的意思。”
孟云达面露难色。
思索半天，他才叹道：
“老祝，这事情真要下力气下手段的话，其实也不难解决，我需要的是理由，原因。”
“我手里专门养了一批水军，这几天也已经下过场了，在某些聊八卦的地方散布刘双城的黑料，点他几下，让他急眼，如今也奏效了，他搞这些动作已经可以说是急得自乱阵脚。”
“但，是因为他先对我们川南台和节目组动手脚，我才反击的。韩非这件事也同理，我交代的时候，底下的人也需要一个路数，往哪个方向引导、话术如何选择、最后需要呈现出一个什么效果，这都是要策划的。”
“这些你不会搞，我也不可能逼着你做方案，我只需要你告诉我，为什么你一定要帮着韩非澄清黑料？”
“这些年来，韩非被黑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，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，对方手里要是没什么大实锤，这些东西散布出去根本就对他没影响，他的风评早就是一片废墟，没地方可塌房了，退一万步说，就算真的要澄清，等案子结束之后你再澄清不行吗？”
“到时候你们发蓝底白字通告，夸川南台配合调查的同时，再顺带着捎上韩非的名字，这哪里还需要多余的澄清啊，大家一看他帮了官方做事，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嘛！”
“你着急忙慌的非得现在搞，是图啥啊？”
祝成标默然不语。
孟云达所说，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看，确实是一点毛病都没有，而且合理得多。
可他要怎么说呢？
连祝成标自己，一时半会都说不清楚为什么。
“老孟，有些事情我不能说，只能选择性地告诉你一点。”
良久，祝成标搓了搓脸，捂着额头、盯着地板缝，表情有些木然地开口：
“我是在这个案子里才真正认识韩非的，但实际上，我很多年之前就已经见过他。”
“我对不住他，我和老秦这一堆人，都对不起他们家。”
“你刚才说的句句在理，我知道等案子结束之后再替他做澄清肯定更有效，也不耽误什么，理智上我也觉得你这个方案没有任何问题，可是情感上，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韩非这孩子，他可能并不在意自己被泼脏水，这次跟祁清漪讨论解决方案搞这么起劲，大致原因我猜到了，是因为他担心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家里人，就像他刚上节目的时候，那个主持人阴阳暗示了两句，就导致他妹妹的事情被翻出来。”
“既然他这么在意，我觉得我也应该帮他解决好。”
“有件事情我也不瞒着你，老孟，韩非进入我们市局的报告已经提交上去了，上面也批复给盖了章，他现在只是个顾问，但等结案后，他就会正式进编，所以在某种意义上，他被泼脏水，等同于给穿这身衣裳的人都泼了一盆脏水。”
“我这样说，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吧？”
孟云达愕然。
这回，CPU烧坏的人从祝成标变成了他。
韩非居然已经进入编制了？
这他妈什么时候的事情啊？怎么之前祝成标瞒得那么死？！
本来孟云达是有心理准备的，毕竟韩非能参与这么重大的案子，肯定是有个身份在，但他之前一直以为韩非是个被官方收编的线人，或者本就是韩非举报的。
很简单的逻辑，陆思源跟韩非有仇，韩非手里一旦有了陆思源的什么确凿犯罪证据，举报简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，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立场上的绝对干净，官方才会如此信任他。
结果，现在祝成标告诉自己，他这么信任韩非，是因为韩非已经算是长山市局的人了？
这尼玛什么乱七八糟的！！！
孟云达：“……”
他气得脑袋上都突地冒出几根青筋，咬牙切齿：
“这么重要的事情，你个老小子居然一直瞒着我？！”
“你早告诉我韩非是你们官方编制内成员，我特么还废话那么多干啥！”
祝成标一脸问号：
“啊？”
“你意思是，现在你愿意帮韩非搞舆论方面的问题了？”
孟云达腾地一下站起身，怒道：
“我不搞也得搞！”
“他要是在我们台的节目里被黑，等他身份披露，我岂止这位置坐不稳，老子都得到你们这儿来喝茶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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