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盈道：“五月十七日，你家一个车队尾随徐巡按后面到达雉乡驿；十八日徐巡按折返，你家紧急加派了一只队伍连夜赶到雉乡镇，这支车队次日又尾随徐巡按队伍后面；徐巡按再次折返，你亲自连夜赶到雉乡驿，下榻在雉乡镇的酒店，当晚你还花钱买通驿站的驿卒打听徐巡按情况。十九日你亲自跟随在徐巡按后面，徐巡按第三次折返，你也中途返回雉乡驿。然后第四天，你又驱车跟在徐巡按后面。
朝廷侦查的夜不收、雉乡驿驿卒还有雉乡镇酒店老板的供词全在这里，你能不能把这些事情全部给我解释清楚？”
班长青狡辩道：“全赖卢公主持有方，松山市贸易繁盛，一日之货物便可堆积成山，庄浪数家脚行车马昼夜不息，才能勉力维持物流通畅。我家每日数个车队来往松山和庄浪，连夜赶路也是常有之事，绝非故意跟踪徐巡按。
我们与松山城内的商家运款非一次一结，有些商家拖欠款项偏大，小民总得来把款结了，维持脚行日常周转。
巡按老爷乃是我甘肃大吏，听闻其身体不适，连续三次折返，小民是个商人，好奇心有点重，所以就像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绝非是故意刺探朝廷隐秘。
巡按老爷乃是文曲星下凡，在雉乡镇都连续闹了三天肚子，或许镇上有什么脏东西也不一定。小人就是一个普通的贱民，那天也凑巧闹肚子了，绝非是要故意跟踪巡按老爷。”
从被捕那一刻开始，班长青已经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了，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提审，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周密的供词了。
班长青的供词确实挺周密的。甚至开头的马屁还拍的卢盈挺舒服的。但这都没有用，陆挽把他交给卢盈主审，而不是交给杜石主审，他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。
“你倒是挺会编的。就不知道能不能挺过锦衣卫的手段。”卢盈笑着对身边的锦衣卫道：“带他下去用刑，咱家要知道所有的真相。”
断脊、堕指、刺心、琵琶……锦衣卫的酷刑残忍到很多法司官员都无法想象。一入诏狱，生不如死，这也是为什么大明官员那么惧怕锦衣卫的原因。
死，很可怕，但有时候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更可怕。会让你畏惧到就算抄家灭族还不如求个痛快的地步。
班长青没尝试过，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挺过去，毕竟谋叛之罪太重！可惜，他没挺过去，准确的说是没挺过一刻钟。
回来后，班竹青躯体并无缺损，身上也没有太多血迹，只是脸色已经苍白犹如僵尸。
逼供，只要撬开口就好办了，招一件是那样，招十件也是那样。班长青把所有案情和涉案人员都招了出来。
鄂尔多斯部伪装成交易的牧民，把消息传给班氏脚行在松山市揽活的掌柜，掌柜把消息传给班竹青。然后再由班竹青把消息传给温秉良和蔡三村。至于凌长明不过就是一个负责执行的弃子。
只有弃了凌长明才能办把刺客进入境内的事情嫁祸给松山市。有了这个借口，松山市就会成为边防隐患。此时，任何人都难以用其他理由维持松山市继续存在。
为什么一定要从蔡三村负责的地域进入？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。年初蒙古买通边墙守卫，越过边墙入侵，导致大明对边墙各防御营来回肃清了好几次，其他地方实在是翻不过来了。事后，让蔡三村自行逃亡失踪，这个漏洞也就算补上了。
温秉良那边没有任何漏洞，大明朝廷不可能无端抓他逼供，而且后期还需要由头牵头操作，所以依然留在大明境内。
乌克赞已经计划的万分周密，他只是想不到陆挽会用那么古怪的方法把班竹青给钓出来。
卢盈听完后，用食中双指轻轻敲了敲公案道：“也就是说，此案目前还有你家掌柜和温秉良两人漏网在外？”
班竹青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，答道：“是的。”
卢盈继续问道：“鄂尔多斯部还有没有其他奸细在大明境内？他们后续还有什么打算？”
班竹青道：“小民真的不知，他们没有必要把这些信息告诉小民，小民只是负责给他们通风报信而已。”
卢盈恨恨道：“什么叫只是通风报信而已？你知道此事若是让他们得逞，会给大明带来多大的恶果么？你身为大明的子民，为何要给年年残杀掳掠你同胞的蒙古人通风报信？你还有一点良心没有？”
班竹青脸上终于有了点愤怒的神色，他说道：“我三岁背诗词，五岁读书经。你把徐阳量和仇士谷找来，如果比才学输给他们，你们就算诛我九族我都不怨。仇士谷那个草包可以中进士，徐阳量那个废物还能入选庶吉士，我却累试连个秀才都中不了。请问真的是我班某人才学不如他们么？
中不了秀才就算了。我老老实实接手家中的生意，是个官吏就能来敲诈。大明朝给我留活路了么？大明朝就是如此对他的子民么？”
现在和一个犯人讨论这些并无意义，陆挽挥了挥手让侍卫把班竹青带回大牢。
班竹青被带走后，卢盈问陆挽道：“依公子看，后续该怎么办？”
陆挽道：“由卢公上书陛下。我的建议是蔡三村投敌一事暂不公布，由兵部从容布置。温秉良和外城班氏脚行掌柜直接抓捕吧，交给杜兵宪审判。这是他权责范围内的事情。”
蔡三村投敌暂不不公布，卢盈能够理解。蔡氏一族还有数人领兵，急促行事容易导致叛乱。他们也没有职权干涉那么大的范围。蔡三村的父亲可是洮岷副总兵，还不在甘肃管辖范围内。
但对于其他人的处置，卢盈就有点不同意见了。他问陆挽道：“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利用班氏脚行反过来刺探蒙古人的信息。”
陆挽解释道：“对方布局之人智慧并不差，事情明显败露，这么多天丧失联系，他们恐怕难以再相信班氏脚行。若他们利用班氏脚行传递假消息，我们是很难分辨的。”棋高一着就是别人永远能看到你看不到的地方，所谓计策有时候也会弄巧成拙。
卢盈继续问道：“那温秉良呢？庄浪境内应该还有一些不满之人。反正他已经暴露，要是派暗哨盯着他，很可能会抓住更多人。”
陆挽说道：“卢公，很多人其实是站在悬崖边缘。推他一把，他可能会掉下去，拉他一把，他可能还有挽救。若任由温秉良设计或者蛊惑，可能某些原本不会参与的人也会掉入深渊。人心有私不算是罪，同是大明子民，要是发现别人身边有条毒蛇，是不是该先赶走毒蛇？”
卢盈长揖道：“公子高义，千古罕见。”
陆挽还礼，站直身后，昂然而去。
经过这次打击，庄浪内外的不轨之人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了，陆挽也该回镇羌了。在镇羌待时间长了，感觉那地方好像变成第二个家了。
回镇羌之前，陆挽还有件心事。
边境当兵的责任重，压力大，操练狠，一旦有机会，放浪程度也远胜常人。方辉处于这种环境中，不正像陆挽刚才说的站在悬崖边的人么。
陆挽把正在内北门巡逻的方辉单独请到偏僻角落，说道：“方兄，你我认识不久，也没深谈过几次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？”
方辉忙道：“陆公子但讲不妨。”
陆挽道：“东外城是商人聚集之所，方兄能少去当少去。一来，你负守门校验重责，或许有些贪便宜的商人会妄图利诱你；二来，若有人邀你去风月之所，终是不妥。
方兄若是能恪尽职守，谨守赤诚，两年内我想办法替你向我师兄提亲，你看如何？”
方辉很茫然，张着嘴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挽。
陆挽真诚说道：“你我同龄人，本不该和你说这些话。但我知道，你和我师侄女两情相悦，我也希望你们能成就金玉良缘。方兄日后如有麻烦或者困惑，可写信送到镇羌。”
说完陆挽一揖而别。
两年……一个人如果能坚持两年不动摇，那应该值得托付了吧。
关于感情的事情，陆挽想明白了。一切听天由命，方辉两年内如还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，陆挽就会想办法让师兄接纳他。
如果在这种自然的环境中，方辉粘上了不良嗜好。那怨不得他人。对身边人陆挽不想动用心机，该劝的劝了。听不进去代表你本心就是不想听，那他也没办法。
陆挽不知道张归荑正在城中酒楼的二楼隔间里眺望此处。她偶尔能找到机会，就会上午来松山，下午回去。方辉白天要带队守城门，查验登记货物，没有时间和她相处。她也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，否则被老妈发现，以后就再难出来了。
平时，张归荑来松山，就在城中酒楼二楼包个隔间，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在城门边忙碌的方辉。两人会一起吃个中饭，聊聊天，诉诉衷肠，说说各自遇到的趣事。儿女之情，份外醉人，唯一缺陷之处就是城中唯一这栋酒楼是接待权贵豪富之所，饭菜价格颇为令人肉痛。
朝廷侦查的夜不收、雉乡驿驿卒还有雉乡镇酒店老板的供词全在这里，你能不能把这些事情全部给我解释清楚？”
班长青狡辩道：“全赖卢公主持有方，松山市贸易繁盛，一日之货物便可堆积成山，庄浪数家脚行车马昼夜不息，才能勉力维持物流通畅。我家每日数个车队来往松山和庄浪，连夜赶路也是常有之事，绝非故意跟踪徐巡按。
我们与松山城内的商家运款非一次一结，有些商家拖欠款项偏大，小民总得来把款结了，维持脚行日常周转。
巡按老爷乃是我甘肃大吏，听闻其身体不适，连续三次折返，小民是个商人，好奇心有点重，所以就像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绝非是故意刺探朝廷隐秘。
巡按老爷乃是文曲星下凡，在雉乡镇都连续闹了三天肚子，或许镇上有什么脏东西也不一定。小人就是一个普通的贱民，那天也凑巧闹肚子了，绝非是要故意跟踪巡按老爷。”
从被捕那一刻开始，班长青已经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了，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提审，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周密的供词了。
班长青的供词确实挺周密的。甚至开头的马屁还拍的卢盈挺舒服的。但这都没有用，陆挽把他交给卢盈主审，而不是交给杜石主审，他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。
“你倒是挺会编的。就不知道能不能挺过锦衣卫的手段。”卢盈笑着对身边的锦衣卫道：“带他下去用刑，咱家要知道所有的真相。”
断脊、堕指、刺心、琵琶……锦衣卫的酷刑残忍到很多法司官员都无法想象。一入诏狱，生不如死，这也是为什么大明官员那么惧怕锦衣卫的原因。
死，很可怕，但有时候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更可怕。会让你畏惧到就算抄家灭族还不如求个痛快的地步。
班长青没尝试过，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挺过去，毕竟谋叛之罪太重！可惜，他没挺过去，准确的说是没挺过一刻钟。
回来后，班竹青躯体并无缺损，身上也没有太多血迹，只是脸色已经苍白犹如僵尸。
逼供，只要撬开口就好办了，招一件是那样，招十件也是那样。班长青把所有案情和涉案人员都招了出来。
鄂尔多斯部伪装成交易的牧民，把消息传给班氏脚行在松山市揽活的掌柜，掌柜把消息传给班竹青。然后再由班竹青把消息传给温秉良和蔡三村。至于凌长明不过就是一个负责执行的弃子。
只有弃了凌长明才能办把刺客进入境内的事情嫁祸给松山市。有了这个借口，松山市就会成为边防隐患。此时，任何人都难以用其他理由维持松山市继续存在。
为什么一定要从蔡三村负责的地域进入？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。年初蒙古买通边墙守卫，越过边墙入侵，导致大明对边墙各防御营来回肃清了好几次，其他地方实在是翻不过来了。事后，让蔡三村自行逃亡失踪，这个漏洞也就算补上了。
温秉良那边没有任何漏洞，大明朝廷不可能无端抓他逼供，而且后期还需要由头牵头操作，所以依然留在大明境内。
乌克赞已经计划的万分周密，他只是想不到陆挽会用那么古怪的方法把班竹青给钓出来。
卢盈听完后，用食中双指轻轻敲了敲公案道：“也就是说，此案目前还有你家掌柜和温秉良两人漏网在外？”
班竹青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，答道：“是的。”
卢盈继续问道：“鄂尔多斯部还有没有其他奸细在大明境内？他们后续还有什么打算？”
班竹青道：“小民真的不知，他们没有必要把这些信息告诉小民，小民只是负责给他们通风报信而已。”
卢盈恨恨道：“什么叫只是通风报信而已？你知道此事若是让他们得逞，会给大明带来多大的恶果么？你身为大明的子民，为何要给年年残杀掳掠你同胞的蒙古人通风报信？你还有一点良心没有？”
班竹青脸上终于有了点愤怒的神色，他说道：“我三岁背诗词，五岁读书经。你把徐阳量和仇士谷找来，如果比才学输给他们，你们就算诛我九族我都不怨。仇士谷那个草包可以中进士，徐阳量那个废物还能入选庶吉士，我却累试连个秀才都中不了。请问真的是我班某人才学不如他们么？
中不了秀才就算了。我老老实实接手家中的生意，是个官吏就能来敲诈。大明朝给我留活路了么？大明朝就是如此对他的子民么？”
现在和一个犯人讨论这些并无意义，陆挽挥了挥手让侍卫把班竹青带回大牢。
班竹青被带走后，卢盈问陆挽道：“依公子看，后续该怎么办？”
陆挽道：“由卢公上书陛下。我的建议是蔡三村投敌一事暂不公布，由兵部从容布置。温秉良和外城班氏脚行掌柜直接抓捕吧，交给杜兵宪审判。这是他权责范围内的事情。”
蔡三村投敌暂不不公布，卢盈能够理解。蔡氏一族还有数人领兵，急促行事容易导致叛乱。他们也没有职权干涉那么大的范围。蔡三村的父亲可是洮岷副总兵，还不在甘肃管辖范围内。
但对于其他人的处置，卢盈就有点不同意见了。他问陆挽道：“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利用班氏脚行反过来刺探蒙古人的信息。”
陆挽解释道：“对方布局之人智慧并不差，事情明显败露，这么多天丧失联系，他们恐怕难以再相信班氏脚行。若他们利用班氏脚行传递假消息，我们是很难分辨的。”棋高一着就是别人永远能看到你看不到的地方，所谓计策有时候也会弄巧成拙。
卢盈继续问道：“那温秉良呢？庄浪境内应该还有一些不满之人。反正他已经暴露，要是派暗哨盯着他，很可能会抓住更多人。”
陆挽说道：“卢公，很多人其实是站在悬崖边缘。推他一把，他可能会掉下去，拉他一把，他可能还有挽救。若任由温秉良设计或者蛊惑，可能某些原本不会参与的人也会掉入深渊。人心有私不算是罪，同是大明子民，要是发现别人身边有条毒蛇，是不是该先赶走毒蛇？”
卢盈长揖道：“公子高义，千古罕见。”
陆挽还礼，站直身后，昂然而去。
经过这次打击，庄浪内外的不轨之人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了，陆挽也该回镇羌了。在镇羌待时间长了，感觉那地方好像变成第二个家了。
回镇羌之前，陆挽还有件心事。
边境当兵的责任重，压力大，操练狠，一旦有机会，放浪程度也远胜常人。方辉处于这种环境中，不正像陆挽刚才说的站在悬崖边的人么。
陆挽把正在内北门巡逻的方辉单独请到偏僻角落，说道：“方兄，你我认识不久，也没深谈过几次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？”
方辉忙道：“陆公子但讲不妨。”
陆挽道：“东外城是商人聚集之所，方兄能少去当少去。一来，你负守门校验重责，或许有些贪便宜的商人会妄图利诱你；二来，若有人邀你去风月之所，终是不妥。
方兄若是能恪尽职守，谨守赤诚，两年内我想办法替你向我师兄提亲，你看如何？”
方辉很茫然，张着嘴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挽。
陆挽真诚说道：“你我同龄人，本不该和你说这些话。但我知道，你和我师侄女两情相悦，我也希望你们能成就金玉良缘。方兄日后如有麻烦或者困惑，可写信送到镇羌。”
说完陆挽一揖而别。
两年……一个人如果能坚持两年不动摇，那应该值得托付了吧。
关于感情的事情，陆挽想明白了。一切听天由命，方辉两年内如还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，陆挽就会想办法让师兄接纳他。
如果在这种自然的环境中，方辉粘上了不良嗜好。那怨不得他人。对身边人陆挽不想动用心机，该劝的劝了。听不进去代表你本心就是不想听，那他也没办法。
陆挽不知道张归荑正在城中酒楼的二楼隔间里眺望此处。她偶尔能找到机会，就会上午来松山，下午回去。方辉白天要带队守城门，查验登记货物，没有时间和她相处。她也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，否则被老妈发现，以后就再难出来了。
平时，张归荑来松山，就在城中酒楼二楼包个隔间，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在城门边忙碌的方辉。两人会一起吃个中饭，聊聊天，诉诉衷肠，说说各自遇到的趣事。儿女之情，份外醉人，唯一缺陷之处就是城中唯一这栋酒楼是接待权贵豪富之所，饭菜价格颇为令人肉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