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测出凶手是谁,与证明这人就是凶手其实是两回事。

  龙二很清楚这个道理。

  虽然证据与推测之间是紧密关联的,但没有证据的推测就只能是推测而已,什么用处都没有。这便是当初他泼了居沐儿冷水的原因。

  现在,这个难题落到了他自己头上。

  不只这个难题,在推测上,还有一件事他与居沐儿都没有想通。

  那就是——动机。

  要说陷害师伯音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,找个替死鬼,让这件灭门大案能了结,杀掉华一白和意图杀害居沐儿是为了防止有人继续追查下去,那么把史泽春一家灭门的目的呢?为何要这么做?

  这件事,龙二和居沐儿都没有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。

  不过事情也有好的。比如居沐儿的病情在韩笑的医治下有了大大的好转,龙二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,于是他开始走动。

  这要办的第一件事,就是查实假林悦瑶的身份。

  当初居沐儿虽然猜到假林悦瑶也来自惜春堂,但龙二他们并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惜春堂查问,因为不知那楼里深浅,生怕一查问便惊动了假林悦瑶。如今她已身亡,这层顾虑倒是没了,于是龙二亲自去了一趟惜春堂。

  在真的林悦瑶失踪之后,惜春堂也有一个人离开了。居沐儿最后关头里并没有猜错,那个人是位嬷嬷,管着二十多位姑娘的生活起居及日常调教,二十九岁的年纪,人唤卓嬷嬷。

  卓嬷嬷的原名叫卓以书,外乡人。其夫君身亡后,她与母亲相依为命,两个寡妇的日子不好过,碰巧又遇家乡发了大水,她们不得已背井离乡,后又辗转到了京城。

  五年前,卓以书母亲重病去世,她连葬母的钱银都没有,于是自愿卖身到惜春堂做姑娘。原本一切都定好了,可她忽然遇到了贵人,那人出面找了惜春堂的老板,让卓以书得以赎身。

  但卓以书没什么生计本事,又不想太受人恩惠,于是还是决定留在惜春堂,改做了嬷嬷。只是在那位贵人的撑腰之下,她不用签卖身契,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打声招呼便能走。而且她也不用抛头露脸应付客人,只需要在后场管好姑娘们便好。

  卓以书是个聪明人,又会看人看场面,说话能说到人心里去,做了嬷嬷后倒是把她手底下那些姑娘打理得服服帖帖,懂事听话。她也不做坏人,有什么好事好处也都帮着姑娘们张罗,所以甚是得人缘,姑娘们有什么事都愿意与她说。

  龙二听完了这些,只问了一句:“那位贵人是谁?”

  “便是那已故的史泽春大人。”

  惜春堂掌事嬷嬷的话让龙二甚是意外,纵他再大胆推测,也没想到居然是史泽春。

  原本问出卓以书的贵人是谁,便可佐证他与居沐儿推测的真凶人选,再沿着这条线查下去,想来事情便容易解了,可半路杀出个已逝者是怎么回事?

  龙二心里满是疑虑,他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居沐儿。

  居沐儿也是大吃一惊,这贵人还真是出乎意料。

  龙二又道:“我又细问了卓以书的底细,可那嬷嬷什么都不知道,只听说她来自西边小城。她说卓以书很少谈自己的事,因为有史泽春为她做保人,所以惜春堂对卓以书都是客客气气,只要她没犯下什么事,一般也不多管她。”

  “那卓以书与史尚书是何关系?”

  龙二摇头:“没人知道。而且史泽春为卓以书赎身作保后,也没见他俩有往来。惜春堂碍于史泽春的身份,也没敢多问。”

  居沐儿想了想,问:“你觉得惜春堂那边撒谎了吗?”

  “没有,我想没有。”龙二摸摸她的发,问,“你怎么想的?”

  居沐儿皱起眉头:“暂时想不出什么来,就是又困了。二爷,我一定是病傻了,现在脑袋瓜一点都不好使。”

  “笨一点好,爷就喜欢笨的。”

  居沐儿撇嘴:“那能让爷喜欢真是挺不容易的。”

  话音刚落,忽觉唇上一暖,被龙二吻了一记。

  “你若是一直傻傻的便好了。”龙二戳她的额头,“笨一点,便不会有这么些事了。”

  笨到听不懂师伯音的弦外之音,笨到华一白不会找她写琴谱,笨到不会察觉所有的这些事,这样就好了。置身事外,平安无事。

  “那样的话,我便不会认识二爷了。”居沐儿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来,好像事情确是如此发生的一般,“我会嫁给阿泽。”

  嫁谁?龙二脸绿了。

  居沐儿还继续说:“就算不是嫁给阿泽,那也许也嫁云大人了。”手指扳下来三个,很明显龙二是排在第三。

  若不是发生这些事,还真轮不到他了!

  龙二盯着那三个指头生气,忽然道:“休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,到现在还有人在碎嘴,所以我们再成亲,一定也要闹得大些,尽人皆知才好。”

  居沐儿摇头,钻进被窝里继续安分地当病人。

  “摇头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二爷,我们和离了便是和离了,莫要再走回头路。”事情没有解决,她再嫁为龙家妇,所有问题又回来了。若是出了差错,连累龙家,她必是不会原谅自己。那几个为她丧命的护卫,她每每想到仍觉内疚心酸。

  “莫走回头路?那你如今住在我龙府是怎么回事?”

  “我家房子被烧了,二爷心善,念在旧日情分上收留了我。”居沐儿答得溜,说辞竟也和市坊间的传言一样。

  “是吗?我收留你,还夜夜与你共枕同床,我的心还真是善。”

  “那二爷是打算避嫌吗?”

  “不,爷打算要回名分。”

  “二爷,这事我们就不要再议了。我主意已定,绝不会改。”

  龙二很不高兴:“你是铁定要与我耗到这案子了结?你明知道这案子要拖下去,三年五载都有可能,甚至也许我们根本就没有证据指证凶手,那你打算怎么办?跟我这般没名没分耗一辈子?”

  居沐儿听了呆了一呆,然后慢吞吞又从被窝里爬坐了起来:“那我们,还是相议相议吧。二爷能不能再帮个忙,把我家院子的屋子修一修?”

  “不能。”龙二恶声恶气,“我在自己家里当情夫很方便,为何要帮你修房子?修好了我还得大老远跑去看你。我又不是闲得慌。”

  “要不,我们约定个时日,若到了时候这事还不能了结,形势也还能允许我们在一起,那我们再议婚事?”

  龙二抱着胳膊,冷声问:“你觉得过多久合适?”

  居沐儿颦眉思索好半天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:“五年?”

  “五年?”龙二扬高声音,“五年我家娃娃都会拨算盘了。”

  居沐儿闻言咬了咬唇,小声道:“我问了韩大夫了,她说我身子不好,需要调养,也不能确保日后就能有孩子的。”

  龙二一噎,这事他知道,他还安慰过居沐儿。当时说的是老大老三都有娃了,不差他家的。何况他一开始还不想娶妻,没妻就肯定没孩子云云。刚才他就是一时忘了,嘴快说错话。

  龙二咳了咳:“我的意思是说,我龙家的娃娃,不定大嫂和凤凤是不是还会接着生呢。还有,笑笑的意思不是绝对不能生,只是需要时间调养而已。你要真是喜欢孩子的,我把老三的孩子抱来给你玩。喜欢牙牙学语的,就抱俏儿来,喜欢会说话懂些事的,就抱宝儿来,要是喜欢男娃,就让庆生来。你看,我们龙家不缺孩子,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有了。”

  “那二爷这般说,就定五年吧。”

  龙二又是一噎。这女人,又开始狡猾了!说点什么话都要跟他斗心眼了。

  龙二横眉竖眼地大声道:“这事就不必相议了。你既是变笨了些,就莫要再动脑子。这段时日你只管养病,其余的事我来办。”

  不必议就好。居沐儿钻回被子里躺下,她最怕议这样的话题了,还是认真想想案子的好。可是这病真的让她脑子不太好了,她想什么都想不通。

  这时候感觉到龙二又捏她的耳朵,有些疼。她缩了缩脖子,装可怜,然后闭上了眼睛,想再睡一会儿。快要睡着的时候,她忽然想到了什么。

  “二爷。”

  “你不是睡了吗?”

  龙二的声音传来,还有沙沙的纸张和写字的声响。

  居沐儿忙道:“二爷,一个当官的,要去给一个花娘赎身,又为她撑腰,是件丢脸的事吧?”

  “我也是琢磨这事,也许这便与动机有关了。”

  居沐儿点头:“卓以书的贵人必不是史尚书,但史尚书却愿出面做这事,这里面,必是有些什么。”她很累了,却强撑精神努力想。这时一只大掌伸过来,盖上了她的眼皮:“病人要好好歇息,别多想。”

  “好。那二爷你想到什么,要与我说。”

  “沐儿,你信不信我?”

  “信的。”

  “那你就好好睡。”龙二握着她的手。

  他的手掌很大,很暖和。居沐儿的手窝在他的掌心,觉得再舒服不过。她闭上眼,听话地睡着了。

  龙二看着她的睡颜,忍着想捏她的脸的冲动。这个净会找麻烦的女人,怎么就这么固执呢?

  其实,有些话他还没有告诉她,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对付幕后人的办法。他要尽快解决掉这事,他可不想耗个五年,莫说情夫这个头衔他不喜欢,就是这五年会发生什么变数也不一定。

  他不能,让她再遇到任何凶险。

  所以,他得先下手为强。但所有这些对策实施的前提,是她必须嫁给他。

  轰轰烈烈,大张旗鼓地,再嫁他一次。

 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龙二是个很有耐心的人。比方做生意,他可以弃掉几桩小买卖花几年时间磨下一个大盘生意,什么得舍什么要取,他心里有数。

  所以在对付幕后人这一点上,他也有足够的耐心。只是与居沐儿只能躲躲藏藏装傻不同,龙二有相当多的资源和人脉。

  无论是谁真正帮助了卓以书,她这条线索确实很重要。龙二安排打点,查了官方记录里过去十来年西边发过大水的小城名字,虽然这名单未必准确,但终究是个查证的方向。

  龙三那边查那几个夜袭居家酒铺的家伙有了眉目,受伤逃走的那两人也抓到了。可是他们说除了“虹姑娘”给钱让他们一起去居家酒铺行凶之外,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。

  他们说虹姑娘保证了这事不会有风险,虽然是龙府派人监守的地方,但护卫才三两个,院子里也只住了一个盲眼女人。他们负责望风,虹姑娘自己进屋里动手。这些他们都提前查探过,守卫情况确是如她所言,所以他们财迷心窍,也就答应了。

  只是没想到虹姑娘说很快完事出来,结果却一拖再拖,最后房子还烧了起来。而原来护卫并不止后院的那两个,这打将起来,他们的兄弟也有损失。

  龙三不信,他们这伙专拿钱杀人混江湖的,怎会听一个女人摆布?那两人却道:“虹姑娘是江湖探子,常在京城一带走动的道上兄弟都知道她。”

  江湖探子?孤苦寡妇摇身一变成了探子?

  “京城里有这么一个江湖暗探,你怎么不知道?”龙二问龙三。

  “我又不是混京城的。”龙三反驳道,“你才是混京城的那个爷。”

  龙二被奚落,却反驳不得。他确是混京城的,可他混的是钱圈子,对什么暗探打杀的没兴趣。

  不过一个青楼嬷嬷做探子,一定有组织,不然她探消息来作甚?

  龙三答应把这件事好好查到底。龙二把这些线索一并交给了李柯,让他带着人手一路探查,直到找出卓以书的家乡,翻出她的老底。

  李柯受命,调度人手,收拾行囊,准备出发。这探查路途遥远,归期不定,李柯等人做好了数月半载归家不得的准备。

  苏晴知道了李柯要出远门,急忙来看他。

  小姑娘问这趟出去是什么事,李柯道不能说。

  小姑娘又问什么时候能回来,李柯说不知道,得等办完了事才回来,地方比较远,事情不好办,也许会很久。

  小姑娘红了眼眶,掏出个护身符来:“师傅,这是我去庙里求的,你戴在身上吧,保平安的。”

  李柯一愣,收下了,想想不放心,嘱咐道:“我不在的时候,你自己也要记着勤练功,别偷懒。有什么事就找铁总管,他老人家会照应你的。还有夫人那边,她病还没大好,且得休养呢,你也不要老去找她叙话,二爷不高兴的。你自己也有点眼力见儿,在外头跑当点心,别跟人打架,别以为自己是女侠,你那三脚猫功夫不行的。去山上采药采花时也多注意,别给蛇咬了……”

  李柯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,说到最后猛然惊觉原来自己这么能唠叨。他停了嘴,却发现苏晴低着的脑袋开始滴水,两大滴滴在她的布鞋上。

  李柯心里一紧,这小丫头哭什么?他的念叨功力还没那么大吧。

  苏晴吸吸鼻子,低着头闷声道:“师傅,李家嫂子要给我说亲了。”

  “你才多大点就有人说亲了?”李柯笑了。

  “马上就十五了。”

  李柯又笑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。就他这二十五的年纪看来,十五真的是还小:“是好事,那李家嫂子对你还挺好。”

  苏晴咬紧唇,头更低了,声音小小的:“师傅,你去办事,要快些回来啊。”

  “怎么,怕师傅赶不上喝你的喜酒?”李柯咧着大嘴乐,还真想象不出来这疯丫头穿上嫁衣的样子,只觉得乐。

  苏晴猛地一抬头,看了他一眼,忽然转身跑了。

  李柯挠挠头,不解,这丫头是怎么了?

  对女人不解的还有龙二。

  他这几天跑青楼是多了些,见姑娘是多了些,但那也是为了查问案情,了解卓以书的底细,他没跟别的姑娘怎的。过去他去花楼他家沐儿还跟他开开玩笑逗逗趣,现在他要是身上带回些花楼的味儿来,她就摆脸不高兴了。

  说不嫁他的是她,说要耗他五年的是她,这会儿他不与她提婚事了,她倒是挤了张闷闷的脸对他。

  哼,这女人,又想踢开他又想霸着他,也不知一天到晚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。

  龙二琢磨着这事还真不能惯着她。事实上,他想避着点别的女子也避不开。

  这不,他还得派人去西闵国寻雅黎丽和林悦瑶。居沐儿在雅黎丽临走前拜托她的事,就是请她偷偷带走林悦瑶。这两个是女的,而且是居沐儿自己弄出来的事,所以龙二觉得他只是善后,不是特意与各色女子接触。

  而他为了案子特意与丁妍珊偶遇,那也是形势需要,与他无关。还有一件,他需要拜托凤舞和韩笑带他去见如意公主,她们俩与如意公主的交情比他深,而这三个也还是女的。

  龙二这么一盘算,这事情还真是一堆女人搅和起来的。而其中最麻烦的女人,就是他家沐儿。

  而他现在,正卖力地解决着他家沐儿惹下的麻烦事。

  他特意偶遇了丁妍珊。

  丁妍珊整个人变了许多。许久不见,竟似沉稳了。

  她见了龙二,再不似从前那般雀跃讨好,反而避了一避。但没过一会儿,又凑了过来问居沐儿的现状。居沐儿家中进贼,人伤屋毁的事她也是听说了,但待听得龙二说居沐儿险些丧命,如今仍躺在床上休养的惨状,她脸色一紧,似乎相当关切。

  龙二装模作样地长叹:“也不知沐儿是招惹了什么江湖人,这惨事一桩接一桩,真怕她扛不了多久便被人夺了性命去。”

  丁妍珊敛眉低首,好半天才小声道:“二爷也提防提防朝中人吧,兴许也不是江湖小贼干的。二爷自己树敌比居姑娘多,万一是冲着二爷来的呢?多防备些也是好的。”

  “冲着我来?”龙二扬扬眉头,“冲着我来对我下手好了,何苦伤沐儿?她眼睛瞎了本就可怜,如今奄奄一息受那病痛之苦,着实让人不忍。”他说到这里摇摇头,“她逃过了那次劫匪之祸,没想到还有袭家之灾。”

  丁妍珊头垂得更低了。

  龙二又道:“也不知下回又是什么祸事。无论如何,多谢姑娘提醒,我会小心。”

  丁妍珊欲言又止,最后点点头,向龙二告辞。

  龙二看着她的背影,忽然想到,这姑娘也十九了,老姑娘了。原先她不嫁自己,还有很多别的好选择,如今经历了劫案,她的声名早已毁了,纵有个权势通天的爹,婚事也怕是不好如意了。

  他正有些发呆,丁妍珊忽然转过身来,正对上了他的目光。看到龙二在看她,她微微一愣。龙二有些尴尬,只得勉强笑笑。丁妍珊回他一笑,说道:“改日想登门拜访,探望探望居姑娘。”

 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居沐儿,唤的是“居姑娘”,这让龙二有些不悦。但丁妍珊对他而言,此时是相当有助益的一个人,所以他笑笑,点点头。

  两人分道扬镳,未承想两人这街中偶遇落入许多路人眼里,未多时,市井里的传言又来了。

  “龙二爷也是奇了,之前当街亲热,巴巴地要娶那盲女进门,结果半年工夫便把人休了。如今盲女遭了难,他把人接回家,却又跟丁家小姐在街上勾勾搭搭。”

  “听说丁家小姐要去二爷家做客,那盲女还在呢,她巴巴地过去是个什么意思?”

  “我赌这回丁家小姐赢。”

  “那可说不准。那盲女当初迷了龙二爷的心窍,若不是有些手腕哪行,如今又遭了难,装装可怜那是再容易不过的。再说龙二爷若对她没半点情分,怎的还会对她施援手?”

  “这你就想错了。这情分的东西可不好说,若是有情分,能把她休了吗?听说是居家酒铺遭难的时候,龙府护卫办事正好经过,于是顺便就给救了,这一救自然得救到底。我觉得龙二爷也是迫不得已,怕外头说得不好听。但是这婚事上,休了便是休了,哪能儿戏。所以定还是丁家小姐赢。”

 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了龙二耳里,他转告了居沐儿,然后还愤愤不平地对居沐儿道:“他们居然这般小看你,真是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这面子我是一定会为你讨回来的。”

  居沐儿没应他,她心里想若不是他在外招摇,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博了个与丁家千金抢男人的事由来,如今到他嘴里,倒成了要为她争面子。这怕是二爷与她玩心眼呢。

  居沐儿装傻,假装没听懂不作应答。

  龙二也由着她,不与她纠缠这话题,反正这话他放这儿了,她等着瞧!

  第二日,龙三、凤舞夫妇要陪着聂承岩与韩笑去探望如意公主。

  如意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姐姐,嫁给了穆府小将军穆远。夫妇俩与龙三、聂承岩倒都是旧识。聂承岩、韩笑许久才入京一趟,所以必是要拜会探访。

  这次拜访龙二也巴巴地跟着去了。

  聂承岩对此很不满,觉得龙二总跟着他家笑笑。龙二皮笑肉不笑地回他:“跟笑笑无关,论感情,我与你之间更深厚些。”

  “真可惜,怕是我要辜负你了。”聂承岩也皮笑肉不笑,“你一身铜臭,及不上我家天下第一神医笑笑,我看不上你。”

  “哼!”龙二嗤之以鼻,“我家沐儿还天下第一琴仙呢。”

  凤舞闻言轻轻踢了龙三一脚,龙三不解地抬眼看她,凤舞道:“这个时候,你不是应该说,你家那个是天下第一侠女吗?”

  龙三张了张嘴,还未开口,龙二与聂承岩的目光已然刷刷地剐了过来。凤舞抬头挺胸,认真指了指龙三道:“他家那个,是天下第一侠女。”

  韩笑在一旁乐不可支,如意正走过来,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大半,不禁哈哈大笑:“这么多天下第一都到我这里来了,真是蓬荜生辉。”

  凤舞嘻嘻笑道:“原也想赞赞驸马是天下第一威武将军的,但这样太不给我家大伯面子了。”

  如意眨眨眼:“那可以夸公主嘛,威武这个词我挺喜欢的。”

  韩笑在一旁竖起大拇指:“那就是天下第一威武公主。”

  三个女人哈哈大笑,凤舞又道:“哎呀,那大伯一定会说,大嫂是天下第一贤妻。”她说罢还学着龙大的语气道,“你们多学学你大嫂。”

  她学得惟妙惟肖,说完三个女人又哈哈大笑起来。

  聂承岩等三个男人的脸都有些木,他们完全不明白这些话到底哪里好笑。聂承岩和龙二齐刷刷给龙三一个白眼,都是他媳妇闹的。龙三很用力地白了回去,就许他们这两个大男人斗嘴,还不许他家凤儿开心一下了?

  三个男人瞪来瞪去,没有说话。那边三个女人久别重逢,倒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。最后是龙二等得不耐烦了,将如意公主请到一边,与她私下叙话。

  聂承岩远远看着龙二似有事拜托如意,冷冷道:“龙二这人无事献殷勤……”

  他后半句迟迟没出来,凤舞忍不住帮他续了:“非奸即盗。”

  龙三轻拍她的脑袋,凤舞辩道:“不是我说的,是聂城主说的,我只是帮他补全了。我可没有说二伯的坏话。”

  聂承岩冷笑:“这天下第一女侠敢做还不敢当,说龙二坏话怎么了……”这回是韩笑轻抚了抚聂承岩的肩膀,他这才勉强闭了嘴。

  那边龙二与如意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,也不知他说了什么,说得如意笑靥如花。之后两人再走回来,龙二又道了句“万事拜托”,便告辞先回去了。

  聂承岩大呼龙二利用完了人便跑了。凤舞眼巴巴地追问如意,龙二与她说了什么。如意只是笑,却没透露半分。

  龙二骑了马准备回府,路过一家叫朗音阁的琴铺时却停了下来。他眯着眼瞪了那铺子门口半天,终还是下了马,走了进去。

  琴铺不大,打扫得极干净,布置得颇有禅意。龙二假模假样地四下看了看,那掌柜只看了他一眼,并不上前招呼。

  龙二看够了,咳了咳,又装模作样地问:“你这里收银票吗?”

  “收的。”掌柜终于慢吞吞地抬眼,反问,“龙二爷要买琴?”那语气摆明了不信。

  龙二被他说得脸一臊,但还是问:“那个八万八的琴,是哪一台?”

  掌柜的手一指,指向了店铺最里头的角落。

  那里单独摆了个供案,一台古朴的琴就放在上面。龙二瞪着那琴,眉头皱成个川字。这块烂木头,竟敢叫价八万八千两,还是金子!

  于龙二看来,那个供案的模样看上去都比这把破琴入眼些。他眼角偷瞄了那掌柜一眼,人家当真是没理他,自顾自低头翻弄手上的琴谱。

  龙二再看几眼那琴,然后闷不吭声转身走了。好琴之人都是疯魔的,八万八千两金,真是太疯魔了。

  龙二回家去并没有说他去找如意做了什么,也没有说他看见了那把所谓的“绝世好琴”。倒是居沐儿有话与他说,她说丁妍珊来看她了。

  “她有没有说什么?”

  居沐儿点点头:“她与我说,对不起。”

  龙二若有所思,而后舒了口气。居沐儿道:“二爷,其实她是位好姑娘,你莫要伤了她。”

  龙二一叹:“她那家子里,怕也只有她不算坏吧。”

  居沐儿皱眉,不知道这事发展下去,丁妍珊又会如何。

  日子在居沐儿的养病中过得飞快,转眼已近年末。韩笑确定居沐儿身子无碍,只需按时服药膳食调养便好,于是留下了方子,与聂承岩一起告辞走了。

  而这个时候,龙三用江湖上的人脉,挖出一个隐埋颇深的秘密——刑部私立暗探,违律养势。

  “卓以书是他们的探子里的其中之一?”龙二看着手里的卷宗问。

  “应该是。但这些个暗桩都埋得深,我不敢妄动。隐瞒朝廷立私营这种事可大可小,我担心打草惊蛇,于是只得了消息便打住了。”

  “嗯,你做得对。暂时有这些便管用了。”龙二扬一扬手里的卷宗,“只要有由头让我去搬弄是非便好。把水搅浑了,这事就好办了。”

  “把水搅浑了?”龙三皱起眉头,他怎么听着像是他家二哥唯恐天下不乱似的。

  不过天下还没有乱,龙府先小乱了一把。

  因为居老爹回来了。

  居老爹欢欢喜喜地在年前赶了回来,怎料一回来便看到烧毁的家,他目瞪口呆。

  还没回过神来,却又听得左邻右舍与他道,他家女儿被龙二爷休弃了。他问他女儿如今在何处,人家却又对他说龙二爷把她接回去养病了。

  居老爹单纯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——怎么休弃了又接回去了?

  居老爹巴巴地往龙府赶,一路遇着熟人,听了不少传言。他越听越是茫然,最后满头大汗地赶到龙府。

  龙府上下并不知晓居老爹回来。不过龙二老早吩咐过要给居老爹和他家小二哥准备好客房,省得他们突然返家没地方住。所以龙府在吃住安排上并不手忙脚乱,只就是居老爹自己乱。

  他抱着居沐儿嗷嗷地哭,觉得女儿再可怜不过了。小小年纪没了娘,而后又瞎了眼,好不容易嫁了个郎君以为从此能过好日子了,可怎么又被休了?被休便罢了,房子怎么被烧了?这最后落得无家可归,还得委曲求全地住回从前夫家。

  居老爹自顾自地难过,难过到一半的时候,居沐儿吃药的时辰到了。丫环把药汁端上来,去苦的甜梅备着,擦嘴的巾子也拿着,喝完了药后面跟着是补汤,几个丫环围着好一通伺候。

  居老爹傻傻看着,有点哭不下去了。这弃妇待遇,会不会太好了一点?

  居老爹的惊讶还没完全压下去,这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
  宫里两位公公领着几个小太监,到龙府来传太后懿旨。

  太后的意思大略是说居沐儿琴艺非凡,是萧国荣耀,太后对她甚是喜欢。而龙二未善待发妻,以莫须有罪名休妻,大大的不对。所以呢,太后希望龙二改正错误,与居沐儿再续良缘,重新结为夫妇。

  居沐儿听得旨意呆若木鸡,龙二掩不住得意接了旨,又给公公们打了赏钱,请到偏厅喝酒吃菜。

  居老爹已经放弃惊讶了,他干脆直接问龙二:“二爷,这是个什么意思呢?”

  龙二欢喜地笑道:“就是你还是我岳父大人的意思。”

  “哦。”有这一句明白话就行,居老爹满意了。

  而龙二不止满意,他简直心花怒放。

  又要有媳妇儿了,又可以摆婚宴了,又有礼钱收了!

  这天夜里,居沐儿与龙二闹脾气了。

  龙二表现得非常无辜:“这可不是我逼你嫁的。太后懿旨,我也实属被逼无奈。”

  他不但被逼无奈,他还是理由正当、绝无敷衍的无奈。

  龙二越想越得意,咧开嘴无声大笑。

  居沐儿哭丧着脸,有些难过:“太后怎么会知道我是谁?二爷休妻,又与她何干?”

  “你名声在外,她自然是知道的。你也晓得,坊间传你我婚事传得有多难听,我是声名狼藉,兴许太后觉得不给我点教训不行,于是要逼我把休掉的妻子再娶回来,以示惩戒。”

  居沐儿抿紧了唇,她才不信,若说这事里没人掺和了一脚,她怎么都不信。

  龙二挤过来,在她的脸蛋上亲一记,软语道:“别不喜欢,想来这事便是注定如此。你担心龙府被牵连,可如今有太后懿旨,你我若是抗旨不遵,龙府就真是得遭殃了。你不会想看着宝儿、俏儿小小年纪便没了家吧?还有庆生,他可是栋梁之才,若小小年纪就前途尽毁,长大了也不知会如何。”

  居沐儿道:“你给了如意公主什么好处?”上回他与凤凤、韩笑一起去拜访如意的事,她可是知道的。

  “如意公主?”龙二晃晃脑袋,“我能给她什么好处。她贵为公主,又得良婿,什么都不缺,我可收买不了她。”然后他凑过去在居沐儿的唇瓣轻啄一记,“娘子,你太多疑了。”

  居沐儿明知他有鬼,却也猜不出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。

  “好了,让你的脑袋瓜子歇一歇。这成亲之事,要考虑的事还多着呢。好在办过一回,那些需要添置打点的单子我还留着一份,倒也省了不少事。就是喜冠喜服这些还得重做,得花些时日。”

  居沐儿很惊讶:“还跟上回似的再办一回?这不是拜拜堂便好了吗?”

  “这可是奉旨成婚,天下皆知的事,哪能随便拜拜便好。”龙二理直气壮,“如若不好好操办一番,大办特办,太后的面子往哪儿搁?”

  不好好操办,请足宾客,礼金就收不上来了。当然,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。别的缘由龙二现在还不能与她明说。

  “可喜冠、喜服那些就不必重做了,原来的那些都还在呢。”

  “重做!哪有新人穿旧衣裳的。”

  “可是那些很花银子的,你又不是另娶了一个,还是我,那喜冠、衣裳都能穿的,不必浪费了。”

  “浪费?”龙二的语调扬得老高,“你要买那八万八千两金时,怎的不想着浪费?”

  一句话堵死居沐儿,她即刻闭嘴,再不发表见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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